山西灵丘张金梅碾房的记忆
绝
对
文
学第63期(总第期)
碾房的记忆
文/张金梅
出我家门往东走百十来步就是村里的碾房。碾房没有门窗,只是两间简易的土木结构的房子,碾房地的正中间是一个很大的碾盘,碾盘正中是一个明晃晃的铁轴承,固定了一个圆柱形的碌碡。碾道里全是黄土,房顶上蜘蛛网丝丝缕缕,真像《西游记》里的盘丝洞。墙壁上凿有两个小壁橱,被烟熏得黑洞洞的,碾房的西南角用石头支起了一块青石板,很宽敞,稳稳当当的,这是用来放粮食,放笸箩、簸箕,妇女们箩面,筛米的地方。进入腊月碾房里忙碌了起来,磨面的人多了起来,五更天就有人开始推碾,有时还要干个通宵。下午母亲和太姥姥炒了莜麦,要我去看看碾子,我一路小跑进了磨房,真好,没人用。我走上前去往碾盘上瞧瞧,冷不丁从碌碡后面飞出了两只老母鸡,惊慌失措地跑出了碾房。我认真地查验了一番碾盘,闻了闻,是刚刚碾过大叶烟的,绿茵茵的,一股难闻的烟叶味,我掏出囗袋中的作业本纸擦干净了碾盘上的鸡屎,抄起墙角的芨芨扫帚简单地打扫了碾道,飞快地回家向娘作了汇报。娘边从锅里往外清莜麦边唠叨着:“这是谁家呀,腊月天碾大叶烟,还让不让人吃饭了?"太姥姥坐在烧火墩子上往灶里添柴,不温不火地说:“烟瘾大的人不吃饭能成,但不抽烟活不了,不要责怪了,多为别人想想。”娘从粮囤里舀了半簸箕细糠端给了我,要二姐和我一起去用细糠净净碾子,还递给了我一把小笤帚,净了碾子之后就用笤帚占住碾子,等莜麦全部炒完了,娘马上扰过去了,今天下午要碾百十来斤的莜麦。我和二姐来到了碾房,还好,仍然没人。我们将细糠均匀地铺在碾盘上,二姐推大碾棍,我推二碾棍,碾糠可真省事,碾子轻得很,我腆着肚子使劲地推着碾子,绕得二姐都跟不上节奏了,推了几圈,二姐用笤帚扫开细糠,查验了碾盘,干净了。二姐收了米糠,端着簸箕回了家,回头叮嘱我:一定好好看碾子,如果碾子被别人占用了,那咱们就白净碾子了,到时娘怎么收拾你,我可管不了你。我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。我把小笤帚放在碾盘最显眼的地方,只要有人路过碾房,往里瞧瞧,我就立马说:“碾子我占上了,一会儿我娘来碾莜麦。”可是等了好久还不见娘出来,我无聊透了,这时一群小伙伴慌慌张张地跑进了碾房里,他们是玩捉迷藏的,没过几分钟他们就被对方找到了。大家得知我是看碾子的,都怂恿我说:“有笤帚占着,没人敢动的,咱们去玩吧。就几局,马上就回来。"我经不住诱惑,犹豫了一会跟着伙伴们跑出了碾房,可等几场游戏玩完以后我跑回了碾房,大老远就听见碾房里人声咯咯啰啰,也听到了碌碡吱吱呀呀的滚动声。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了碾房一看,金花娘和几个女儿在碾黄米,我气极了,跑上前去把手放在碾盘上:"我占了的碾子,为什么你们抢用了?”金花娘立马停了推碾:“当心手,当心轧了俺孩的小嫩手"。我气冲冲地大喊:“我的笤帚呢?我用笤帚占了碾子的。"金花从青石板上抓起小笤帚恶狠狠地推了我一把:“你凶什么,你们半天不来人,别人就干等着吗?”说着抄起笤帚冲着我的胸脯捅了一下,我打了个趔趄摔倒在地上,顺势抓起了一把黄土:“我叫你吃黄土糕!“说着高高举起手就要往碾盘上扬。金花娘一把把我抱住,紧紧地抓住了我攥着黄土的手,冲着金花怒吼道:“爷想一簸箕扇死你,惹是生非的主。“说完扭头和言悦色地対我说:“俺孩听舅妈的话,是舅妈不好,我们来了也等了一阵子,可是不见有人来,就先碾了。舅妈补偿俺孩,等舅妈的黄米碾完了,我和你们一起碾莜麦。”看舅妈如此诚恳,我也只有嘤嘤哭泣的份了。松了手里的黄土,呸,朝金花吐了口唾沫。这时候娘背着一口袋莜麦进了碾房,二姐拿着笸箩、箩子紧随其后,娘看了看我,一脸不解,金花娘忙不迭扶娘放下背上的粮食作了解释,娘嗔怒地对着我教训道:“这个小女子真不是个东西,怎敢跟你舅妈这么无礼?"我羊角辫一甩给了她们个后脑勺。娘没喘一口气帮着金花娘箩面,往碾盘上添粮食,金花娘夸娘干活麻利,箩子使得好。我往娘的手上望去,箩子在娘的手上突噜噜噜地旋转着,箩子下面的面粉像下雪似的纷纷扬扬地飘落在了笸箩里。太阳渐渐向西沉去,金花娘的黄米也碾完了,有心的金花娘还带了半升软高粱,同样净了碾子,因为碾完黄米的碾子再碾莜面是会影响莜面的筋道劲儿的。凡是碾米磨面的女人们都有这个经验的,包括我这个八九岁的小孩子也知道碾完豆面的碾子不能碾黄米。它们是相克的。终于我们的莜麦倒上了碾盘,铺了厚厚的一层,娘是大当家,理当执大碾棍,二姐是中间力量推二碾棍,我是小尾巴,就委身于小碾棍了。金花媳不走,手执笤帚绕着碾盘往里扫粮食,不时用手划拉着粮食,力求它们受力均匀,娘推搡着要金花娘赶紧回去,金花娘执意要留下来帮忙,一直等到第一盘面碾完才离去。天终于黑了下来,我们轮流着回家吃了晚饭,大姐接替了二姐,二姐回家看孩子,我吃了饭捎带着端来了煤油灯,煤油灯放在墙壁的壁橱里,发出幽幽的光,我们的影子落在墙上,头像随着我们的转动一会儿大,一会儿小,诡异得很。我趴在小碾棍上总觉得身后有人似的,害怕得很。因为常听人说孤魂野鬼无处安身,夜里常在碾房里栖身,隔壁表舅头顶上有几处鬼舔头,就是夜里经过碾房时被鬼舔去了头发的。我越想越害怕,提出要和大姐换岗位,娘说不行。忽然一阵风吹来,煤油灯的火苗缥缥缈缈地跳动了几下熄灭了。顿时屋里伸手不见五指,我害怕得直喊大姐,终于娘又重燃了煤油灯,娘不住地箩面,不住地添粮往碾盘上,刚添了粮的碌碡十分沉重,推起来很吃力,有时需要娘给我们助威加油:“一、二、三!”喊着号子才能推得过去。推了半夜碾子我真是筋疲力尽了,这时二姐抱着小妹妹来了,用破褥子包裹了身体,一岁半的妹妹刚睡醒,哭闹不止。太姥姥说孩子是饿了,要二姐抱出来让娘给她喂奶。娘腾空了青石板,坐在那里撩起衣襟给妹妹喂奶,我们也歇息了,围在娘的膝下看妹妹,昏暗的油灯下我看清了娘额头上明晃晃的汗珠,滴落在了妹妹的小脸上。眉毛、脸上全是面粉,白乎乎的,活脱脱一个白眉大侠,我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。娘累得直喘气,用袖子擦了汗,问二姐现在几点了,二姐走出院子向北望了望天空说:“辰星正了,估计鸡也快叫了。”娘把吃饱了的妹妹递给了二姐:“回去她就睡了,让太姥姥搂着她睡吧。你安顿好了赶紧再出来,让三子也回去睡觉吧,困了,也不给卖力干了。"接了娘的特赦令,我高兴极了,这时从门外传来几声咳嗽声,寻着声音望去,是前院的远房五舅提着马灯走了过来,五舅是生产队的饲养员,这么早起来肯定是给牲畜添草料去的,五舅进了碾房,问询了几句:"这么冷的天看把孩子们冻坏了,就这娘几个力气又小,天亮了也碾不完,我给牵头驴来吧,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完了。”一袋烟的工夫,五舅牵来了一头小骟驴,该驴人送外号"小老大“,这头驴个头不大,本事不小,吃苦耐劳,忠厚老实,孩子女人也能驾驭得了。五舅把驴套在了大碾棍上,我摘下了自己的头巾递给了五舅将驴的眼睛蒙上,当心它偷吃了碾盘上的粮食。五舅说用不了这么多人了,有驴一个就足够拉磨了。娘谢过五舅,把五舅送出门。大姐留下来和娘做伴打下手,我和二姐连同怀里的妹妹一同回家,一路上冷得瑟瑟发抖,但心里是轻松的,因为有了小老大的帮忙。我暗暗地想,等我长大了,一定要找个饲养员的男人做老公,那样我就可以偷偷地使用队里的毛驴拉磨了,娘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。终于回到了家里,和衣躺下,透过窗户纸看到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,不知不觉便睡着了,娘和大姐什么时候回来的,我也不知道。作者简介张金梅,女,年3月出生于山西省大同市灵丘县史庄乡西口头村。年毕业于山西省浑源师范学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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